評論：試點民宿不能走模仿老路

　　對于浦東新場古鎮上已有的幾家民宿來說，《浦東新區關于促進特色民宿業發展的意見（試行）》出爐并試點，是最令人振奮的消息。在此之前，因為沒有申請證照的合法途徑，新場古鎮上的般若、蘇荷國際青年旅舍始終游走在“灰色地帶”，經營也是困難重重：發票開不出，游客有意見；遇到公安、消防部門的例行檢查，每次都過不了關。新場古鎮和陳橋村遇尷尬沒有一個可以與民宿經營相對應的標準和證照申請渠道，民宿要營業，只能是“無證經營”。遇到公安、消防部門的例行檢查，每次都過不了關。事實上，無論是般若還是蘇荷國際青年旅舍，之前在國內其他城市或景區都有分店，可謂名聲在外。但在入駐新場古鎮后，因為周邊民宿發展受限無法形成規模效應，兩家客棧的入住率并不理想。為此頭疼的不只是這兩家客棧的經營者，還包括新場古鎮投資開發有限公司的招商團隊。2012年，通過參加全國飯店大會客棧協會成立大會，在與多家民宿品牌接洽后，該團隊決定以社會招商的模式在新場古鎮引進幾家知名民宿，其中就包括般若和蘇荷國際青年旅舍。通過參加客棧協會組織的招商會并實地考察，般若向古鎮旅游公司租借了物業，開始大刀闊斧改建。民宿建成后，雙方才發現，當時并沒有一個可以與民宿經營相對應的標準和證照申請渠道，民宿要營業，只能是“無證經營”。緊隨其后進入新場古鎮的蘇荷國際青年旅舍，也面臨同樣問題，公安、消防部門的檢查都通不過。“為了說明這兩家民宿的情況，我專門去了兩趟派出所。”說起這些，古鎮公司招商團隊負責人不由地苦笑。他說，因為種種限制，新場古鎮雖然有意多引進幾家民宿品牌，但投資方一旦得知證照申請不到，立刻就打退堂鼓。所以，從2013年年初第一家民宿般若開出直到現在，古鎮投資開發有限公司總共也就引進了兩家民宿。這樣的尷尬局面，對新場古鎮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缺憾。吃、住、行、游、購、娛是旅游的六大要素，缺了“住”這個大頭，如何能留住游客的腳步、帶動其他消費？面臨困擾的，不只有新場古鎮。在上海迪士尼周邊簽下了一批房源的民宿（上海）旅游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汪凱，此前也同樣盼著上海的民宿經營開放正規途徑。汪凱的公司早就與離上海迪士尼僅3公里左右的陳橋村簽下一批閑置的民房，試圖打造成各具特色的民宿項目，并讓居民參與民宿的服務。得知浦東在對特色民宿展開調研后，汪凱暫停了民宿項目的施工，準備等待最終標準。而陳橋村的一部分簽約村民，更是盼著咫尺之遙的迪士尼給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客流和滾滾財源。浦東新區大膽嘗試和突破對涉及的政府主管部門一家家登門拜訪，有時集體交流，有時個別溝通，最終達成共識。“證照分離”試點也為特色民宿標準制訂和試點贏得空間。在整個浦東，和新場古鎮、陳橋村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一邊是一些先開出來的民宿游走在灰色地帶，一邊是部分亟待上馬的民宿項目還在等待政策“破冰”。這樣的現狀和呼聲，對于浦東新區政府相關管理部門來說，既是一個痛點，也是必須啃的一塊硬骨頭。新區商務委副主任馬學杰告訴記者，整個浦東有18000余家賓旅館，共有90000多間客房。其中，高星級酒店占1/3，主要由會展客帶動入住率，這得益于浦東新國際博覽中心常年不斷的各種展覽，每年能帶來500萬人次的展商。但一些星級較低或規模小的賓館、旅館處境就比較尷尬，商務客不愿意住，度假客留不住。“浦東每年接待3000多萬游客，這些游客很多只是在浦東經停，能留下來住宿的很少。我們看到大量的游客去東方明珠[0.00%資金研報]玩，但他們主要的貢獻是門票收入和一部分餐飲收入；每到節假日就游客爆棚的野生動物園，大多數客源是上海市區和長三角游客，一天內來回，很少住宿。”馬學杰說，難留住“過夜”游客，曾經是浦東旅游業的一個痛點。

　　現在，迪士尼帶來大量的休閑度假游客，迪士尼玩一天還不夠，或者說逛完之后很累，游客就有了過夜的需求，這給浦東的賓旅館帶來新的商機，迪士尼周圍的民宿也亟待從中分一杯羹。另一個不容忽視的情況是，除了新場古鎮和陳橋村民宿項目面臨的問題，迪士尼周邊的閑置民居已悄然登上諸如airbnb這樣的互聯網預訂平臺。但是，自由狀態發展下的民宿因為各種不規范不時引來投訴，比如開不出發票、價格虛高但服務跟不上等等。擺在新區商務委面前有兩個選擇：其一，既然整個上海都沒有民宿相關標準，任由民宿繼續野蠻生長也不為過；其二，大膽突破，去制訂民宿相應標準。但這也意味著要與十多個部門一一溝通，去做一件別人沒做過也未必愿意去做的事情。浦東選擇了后者。不過，要從無到有地去做一件突破性的事，先行者注定是孤獨的。首先，特色民宿的定義就需要討論。這種對上海來說相對較新的業態，既不同于一般的旅館，也不同于之前一度盛行的農家樂。上海要做民宿，起點要高，要做出示范效應，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標準問題。要制訂標準、對符合要求的民宿項目給予準入，需要對接的部門有十幾個之多，包括公安、消防、環保、工商、食藥監、鎮政府等。僅以消防標準來說，國家層面有《消防法》，上海層面有《消防條例》，公安部也出臺《消防實施細則》，但這些既有的消防法律法規，都不適用于民宿這一業態。此外，民宿還涉及食品安全、環境安全，這些都有空白。為了突破這些瓶頸，新區商務委用的是“笨辦法”，就是對涉及的政府主管部門一家家登門拜訪。一次不夠就兩次、三次，有時是集體交流，有時是個別溝通，效果日漸明晰——從最初大家對民宿這一事物的看法并不明朗和不太積極，認為民宿相比眾多賓館、旅館顯得“無足輕重”，到最終達成共識，認定民宿屬于新興業態，應該給予支持并提供配套，這其中歷經了好幾個月。重重困難之下，也有一個對民宿標準制訂比較有利的條件，那就是浦東作為國務院批復同意的“證照分離”改革試點區域，“證照分離”試點４月１日起在新區全面展開。審批方式的簡化，也為這次特色民宿標準的制訂和試點贏得了更多空間。

　　今年6月審議通過《意見》，就體現了一部分“證照分離”試點的內容：即未來特色民宿的部分證照用“告知承諾式”的審批方式執行，符合條件的經營主體簽署告知承諾書后可先拿到相應證照，政府部門實行事后監管。當然，如果在事后的追懲中發現經營主體有虛假承諾情況，將重罰。試點民宿不能走模仿老路浦東發展特色民宿，要做到有品牌、有品質、有品位。可以在上海已有的“江南文化、都市文化、海派文化”三大特質上做文章，而不是簡單模仿外地民宿。伴隨《意見》和《浦東新區特色民宿標準》的出爐，迪士尼周邊、古鎮老街和大團桃園被確定為首批三大重點試點區域。與迪士尼相距不遠的陳橋村，也在試點范圍內。《意見》一出臺，在陳橋村布點的汪凱就開始安排公司律師研讀相關條款，并對公司員工進行培訓，希望盡快按照規定上交特色民宿相關審批材料。新場古鎮也被納入此次特色民宿試點。新場古鎮投資開發有限公司的招商團隊負責人告訴記者，6月22日古鎮剛開過一場專門的民宿設計方案評審會，從最初的23家公司中選出5家中標者，未來這些中標者將參與古鎮民宿的開發和設計，并按照相應的規定申請證照。如果一切進展順利，最快在今年年底就能開出一到兩家新的民宿，般若和蘇荷國際青年旅舍的證照問題也有望得到解決。按照浦東相關部門的設想，這次民宿標準出爐后的試點期限是兩年。在這兩年時間內，特色民宿有待突破和探索的方面還有很多。首當其沖是安全問題。目前，游走在“灰色地帶”的閑置民居開展經營的情況很多，質量參差不齊，消防、環境、食品衛生方面的問題都難以掌控。

　　因此，浦東新區此次展開的特色民宿試點，主要針對有一定資金實力和民宿經營經驗的市場主體，既便于規范，也有助于保障消費者的人身和財產安全。這就意味著，現階段能夠申請證照的主要限于公司投資的民宿項目，而非零散的個體經營者。對于浦東此番特色民宿試點政策的謹慎態度，汪凱表示完全能夠理解。在汪凱看來，每個業主對于標準和安全的意識都不盡相同，比如一般的業主可能覺得房間外配一個滅火器就可以防火了，但更高的標準應該是在房間內安裝煙感噴淋器、定期舉行消防演習等。另外，住客一旦在打著民宿旗號的短租房內發生問題，保險公司不會給予賠償，這些“黑民宿”也可以隨時卷鋪蓋走人，消費者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綜合種種因素，公司性質的市場主體確實更適合特色民宿的試點。在試點期的探索和不斷磨合后，相關的經驗才有進一步推廣的可能。其次是民宿的特色問題。浦東新區商務委副主任馬學杰表示，浦東的特色民宿作為新的業態，起點要高，要做到有品牌、有品質、有品位。但他也承認，在上海做民宿，短板是“先天不足”。和蘇浙一帶民宿主要依附于有山有水的景區不同，上海基本沒有依山傍水的自然景觀，待在民宿里發呆這樣的場景較難實現；一些偏遠山區的文化特色非常明顯，而上海是個海納百川的城市，文化特色有限。不過馬學杰認為，浦東要發展特色民宿，依然可以在上海已有的“江南文化、都市文化、海派文化”三大特質上做文章，而不是簡單模仿外地的民宿。最后是人的問題。試點政策剛推出，就有人提出：房東才是民宿的靈魂，如果由公司統一管理，每家民宿如何體現其個性？以我國臺灣地區來說，當地的民宿房東很多都是設計師、退休教師，很多人既有情懷也有故事，也愿意和游客交流、分享這些故事。再看看浦東的這些當地居民，如果由他們來經營民宿，是不是有足夠多的故事來豐富民宿的內涵？對此，準備批量開近百家民宿的汪凱表示，他們會請浦東當地居民做管家參與游客接待，但之前會對他們進行一系列培訓，達到民宿服務的標準。在民宿的設計和改造上，他們也試圖挖掘與人有關的故事，比如一家名為“三兄弟”的民宿，就曾是一家有3個兒子的當地居民的家。這里將來會考慮以圖像或實物的形式，展現他們當年的生活片斷；當年院子里栽下的一株橘子樹，也被要求保留下來，以后讓游客采摘，體驗浦東農家小院的生活。市場主體投資是三贏做法如果能把休閑度假需求留一部分在上海，特色民宿值得鼓勵；對閑置資源進行民宿開發，居民能獲得經濟利益；對消費者來說，相對規范和安全的民宿，選擇起來更放心。對浦東推出特色民宿試點的做法，華東師范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院長馮學鋼也表示支持。馮學鋼認為，上海中心城區的居民有很高的休閑度假需求，正因為如此，蘇浙很多地方的民宿或是度假村落里，幾乎全是上海游客，這一點很多人都有感受。如果能把這些休閑度假需求留一部分在上海，特色民宿會是值得鼓勵的一種嘗試，這也可以認為是度假產品的一種供給側改革。從上海現在的情況看，居民的各種閑置房很多，有些地區的房屋閑置率達到50%；一些上海郊區的村落也很有特色，因為政策沒跟上，沒有得到很好的開發利用，也是一種浪費。從去庫存的角度來說，對這些閑置資源引入市場主體進行民宿開發，作為物業所有者的當地居民或是集體組織加入開發和經營，是應該遵循的大方向。至于政府部門在民宿試點上實行“招商選資”，也是為了把握一定的門檻，避免良莠不齊的情況出現，這在試點階段完全可以理解。居民將閑置房屋租給市場主體，由市場主體輸出管理理念和管理模式，實現特色民宿“合理、合規、合法”經營，居民從中獲得相應的經濟利益；對未來民宿的消費者來說，市場主體相對規范的經營，有消防、環境、衛生等方面的保障，選擇起來更放心。總體而言，這也是消費者、市場主體、房屋所有者“三贏”的一種嘗試。